β ι α ∫ 偏見樂隊: Almost Famous

加油。而且光是口頭上喊喊加油已經不夠了。有些事情妳們真是幹得漂亮，有些小地方卻好可惜沒有作到最好。而，總有些忙是我可以幫上的。我知道我可以。在那個並不是妄想攀龍附鳳成名在望，卻相當肯定希望自己能夠 be a part of something big (and make it bigger) 的晚上，我胡亂地回憶起許多往事，寄了一封信出去。

事情當然沒有想像中順利，就像社會新鮮人到處投遞履歷卻除了收到詢問是否願意參加保險的訊息之外彷彿石沈大海般沒有回音。

然後大約兩個半月過去，那天晚上我又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睡著了。朦朧的睡夢之間依稀看到聽到小燕姐訪問金曲獎最佳作曲獎得主陳曉娟的段落。當然會提起從幕前轉到幕後之間那個徬徨無措喪失大半自信的人生段落。我還記得自己在睡夢中還為這個段落大發不平之鳴。錦上添花總是比雪中送炭來得容易吧。哼哼。也許是對自己追求理想的路也走得不夠順遂的投射罷。

腰酸背痛地在沙發上作著生氣的夢，死賴活賴撐到了早上五點多終於才不甘願地爬了起來，關了電視，回到臥室準備補點睡眠品質回來。電腦總是開著的，先看看留言板唄。you've got a mail。那是前一晚八點左右寄出的信，裡頭只簡單留下一支手機的號碼。"you can call me any time," he wrote.

any time? how about now? at about 5:30 am?

好像玩 Biohazard、Silent Hill 之類的 AVG games 一樣，得到了一個關鍵性的線索之後就可以急轉直下一口氣多玩出好幾個新要素。很快地在回電中掌握到了時間地點人物任務等線索，然後我在出發前有充分的一整天時間可以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裝備，存檔關機，然後再度載入檔案，按時前往指定的地點，看看能否進展到下一個關卡。

時間是八月最後一天，人物是五月天的陳阿信，地點是傳說中的大雞腿錄音室。

那是一個年齡跟我差不多的樂團。在吸收音樂知識、技巧的路程上，也許也有相似的地方罷。

我並不是一個大家搶著要的好的貝斯手。在那個小學校的小社團裡，我卻也不急著找到一個吉他手、一個鼓手或者主唱來一起完成什麼音樂上的夢想。是啊，音樂上的夢想。既然要談到夢想這麼偉大的樣子，那就跟修戀愛學分一樣，不是只要曾經擁有過就好了的玩意兒。在那個伍佰正紅翻天、Guns N' Rose 還算很活躍可是 Kurt Cobain 已經是神、而大西洋彼岸的 Blur、Oasis、Pulp、Suede 的戰爭正熱鬧的時候，我還在幻想著從自己手裡流洩出 The Stone Rose 或 Smashing Pumpkins、hide、Sugizo 那種混種搖滾音符的畫面。

社團裡總有人會時時交換最新的搖滾心得。學長姊的團幾乎都在翻唱美國團的歌，譬如 Bon Jovi、Guns N' Rose、Skid Row、Metallica... 之類的，好啦，也有些英國團啦，Led Zeppelin、Deep Perple、Def Leppard 什麼的。連 Nirvana、Pearl Jam、Soundgarden 那些都還沒有喔，那些金屬男兒才不屑缺乏速彈技巧「欺世盜名」的另類新貴。幫忙學長彈鍵盤的學姐也會覺得吵，不練團的時候她們教我彈民謠吉他唱羅大佑李宗盛陳昇周華健張雨生張宇黃韻玲陳小霞張清芳優客李林凡人。而我喜歡竇唯崔健，還有 U2、Kula Shaker。

有一天一個學弟告訴我她去應徵另一個校外的樂團的鼓手，可是練了幾次之後被嫌編鼓創作能力不足所以被拒絕了。另一個社團學妹說啊那是我高中社團學長和同學的團欸我跟她們很熟欸。鼓手學弟原來的團的吉他手說妳一定要找時間去看看她們的表演，兩把吉他都很強，其中有一個還是錄音室樂手倪方來老師的入室弟子很厲害很厲害唷。噢噢噢噢。是嗎？好啊。那就... 哪個週末晚上唄。

十二月初的寒流加上陰雨綿綿的天氣，讓人用大衣把自己裹得更緊。走到位於士林的那個地下室九八酒吧，我們在最接近舞台的桌子坐下，中等身材的年輕老闆見到也算在這邊駐唱的學弟熱絡地打了招呼，端了兩杯調酒給我們，但實際上體溫卻沒有因此而感到暖和多少。等到樂團開唱，唉呀，U2 的《One》、The Beatles 的《Come Together》、莫文蔚的《他不愛我》...?! 我不是很想聽翻唱集錦，而且選唱的大部分曲目對主唱的聲音來講也不頂合適啊。

唱完了一個 set，台下有人獻花還端出蛋糕。喔，今天好像是主唱的生日喲，真巧。回頭一看，好像是高中吉他社同學會。約莫半個小時過去，又是另一段翻唱 session，然後團員們下台又是一輪到處乾杯聲不絕於耳的爽朗敬酒，生日快樂生日快樂呀。她們 high 了。帶著有自家人捧場感覺真好的情緒，最後一個 set 終於都是自己的創作了。

用兩把爆裂的吉他模擬轟隆轟隆的軋車引擎聲。還有淡水河畔我這麼愛妳妳怎麼不愛我的抒情拔辣。妳不能說那是多麼驚為天人的第一次接觸，妳不能說那是多麼前無古人的開天創意，不過我的確感受到這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樂團已經有超越其他學生樂團的技術水準，還有猜想她們應該能夠在無論主流或地下樂壇佔有一席之地的直覺。

在這小型的慶生演唱劃下完美的句點後，團員們又是捧著不用錢的大杯啤酒猛灌。鼓手學弟跟吉他手打了招呼，為我們作了簡單的介紹。那個抱著 Golden Top Les Paul 的帥氣吉他手又是爽朗地先乾為敬，然後離開我們這一桌，加入其他團員和後頭幾桌拆生日禮物加上一堆惡作劇的歡樂笑聲裡。

當我步出地下室時，夜已經深了，雨也停了。背後仍不斷傳來那高中校友會歡樂的說笑聲，而我的腦海中還迴盪著最後聽到幾首歌的旋律和兩把金色 Gibson 與白色 Fender 漂亮的互補配合。玩奏著自己的創作的樂團，才終於特別容易讓人感染到五個人從音樂中得到的快樂。

春天的時候、夏天的時候、秋天的時候，在美術館前、森林公園、華山酒廠，還有同志音樂合輯擁抱與地下樂團合輯ㄞ國歌曲中，我又看到她們。用一種難掩興奮與緊張的語調自我介紹著：

「大家好。我們是五月天。:) 」

那個恍惚懵懂之間聽著小燕姐訪問陳曉娟的晚上，我還作了個夢。不知為何會在夢中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五月天表演的情景。

然後我收到了來自阿信的電子郵件，給了我她的手機號碼，約在她們的錄音室見面，討論著能夠為她們努力趕工中的新專輯出點什麼力氣的事情。大部分的討論其實並不是跟阿信或五月天團員之中的任何人，而是唱片公司的兩位企劃。我們其實有共同的朋友。就算其中有些可能還不到朋友的交情，至少有些名字是彼此都算熟悉的。

然後其中一位企劃說，妳就想像自己是電影《Almost Famous》裡頭那個隨著 Still Water 巡迴演出的青少年 Willaim Miller 吧，我們需要妳在文字上幫點忙。喔，跟我想像中有點差距。除了寫字之外其實我還想作別的事情哩。但是，素不相識地，哪有這麼隨便就把重責大任交給妳的。

然後阿信出現了，客氣地為我倒了一杯可樂：「妳知道我們要找妳幫些什麼忙了？」「我帶妳去認識團員。這個是石頭，這個是瑪莎，」（才怪，阿信隨便抓個在旁邊上網邊看旺福新書的助理跟我說這個是石頭...-_-）「諺明... 諺明最近腳痛，比較不像我們每天在錄音室熬夜到天亮，大概明天下午之後才會出現。」然後我們走下地下室的錄音室，怪獸和石頭正在為董事長的冠宇單飛專輯所獻唱的《啥咪關係》尋找更炫的電子節奏音色。瑪莎則到另一間小間的 MIDI room 套著張雨生留下的 demo 搭錄《小時候》的 keyboard。

啊？五月天自己的新專輯？連已經先曝光過的《武裝》《輕功》其實都不算完成品？啊？從九月中延後到十月底要發行？我以為我已經可以馬上拿到至少大半張的 rough mix 回家準備動筆了說。

休息的時候，阿信跟我說我也算來晚了一步，這個小辦公室原本是分租給闊耳音樂的。然後我們聊著對董事長、張雨生的一些感覺，聊著對新加坡樂手 Andy Peterson 連綿不絕的崇拜，聊著她們各自最寶貝的吉他貝斯，聊著對一些英美日樂團的感覺，辦公室的 CD player 裡正播放著剛辦完新書發表會的旺福同名同姓專輯，然後我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剛好夢到當年第一次看五月天表演的記憶，跟怪獸談起。

然後我又看到了五六年前地下室的酒吧裡的帥氣神情和爽朗的笑聲。緣份，有時似乎就是這麼奇妙。我有預感這次我真的可以 be a part of somthing big，而且或許真的能夠因為我的關係而 make it bigger。

almost famous 嗎？我不知道。哪有從此這麼一帆風順的咧？不過，身為五位團員和兩位製作助理之外把【時光機】從無到有反覆聽得最熟的人，我想她們真的作出了一張值得更多注意的年度最佳流行唱片。而且還很搖滾，比我事前想像中的還要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