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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28

city of chaos

Arkham Asylum


心理有病的並不會只有假借藉口意圖脫罪的殺人兇手。如果一邊把暗夜中蒙面行使私刑的億萬富豪軍火販子盲眼律師等全都崇奉為打擊犯罪的超級英雄,同時又幻想著透過最極端的嚴刑峻罰殺光法庭認定的壞蛋就能遏止所有邪惡,那整個城市社會國家才都有腦殘智缺理盲濫情的精神疾病呢。

以暴制暴的超能漫畫英雄,能夠幫助貧弱市民解決的問題,往往只有最即時的災難救助,譬如防止電子機械失靈的民航班機失事使之安然降落、從火災傾倒危樓裡救出還未及時逃出的老奶奶、剛好聽聞得到求救聲而趕到深夜暗巷阻止亮刀持槍行搶的匪徒之類的,幫忙把爬到五公尺高樹上不敢自己躍下的寵物小貓帶回小主人懷中可能也在業務範圍吧。假設是內亂外患貪汙圖利罪的政治人物,假設是販賣黑心食品致富的奸商,假設是嚴重污染環境卻不負責任協助清理復原降低傷害的化工產業,假設是對種種犯罪不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護航縱放的相關政府機關官員,假設是犯了重罪卻只被關到精神病院按時吃藥的人格異常者,妳把整個復仇者聯盟正義聯盟都找來擔任維持治安的糾察隊,也阻止不了這個社會仍然混亂墮落甚至還有分裂歧見打起內戰來啊。


The Dark Knight Rises Scarecrow's courtroom


所謂「隨機殺人」,根本還是挑了最沒有反抗能力的幼童下手,而不是去找譬如因為個人言論一時成為全民公敵的黃安麻煩,而不是去找譬如鯊魚返鄉的頂新魏家富商兄弟麻煩,而不是去找譬如以宗教聖戰為名到處發動恐怖攻擊的極端份子麻煩。正因為殘殺的對象不同,人們對於兇手的印象當然也會有截然不同的情緒反應,對於以現行犯遭制止逮捕的兇手該遭受何等殘忍責罰當然絕對不會再有絲毫同情憐憫,倘若在未受審判前就先被私刑嚴懲,人們甚至還會高聲叫好覺得大快人心,彷彿自己連帶受到傷害的無力脆弱心理也就能在同時獲得什麼慰藉一般。

而當人們意識到即使有能力更強的蒙面超能者們混跡在人群之中生活著恐怕也仍制止不了那些自私自利視律法為無物的壞蛋,從而興起仰賴科幻小說《Minority Report》靠三名先知預測提前逮捕嫌犯的「防治犯罪科」的念頭,期盼乾脆在立法制定更殘忍的剝皮活埋灌水銀六馬分屍千刀萬剮凌遲等命運大轉盤酷刑即時轉播就能遏阻人們心生歹念作出任何脫序行為,也好像出於相同類似的「邏輯」(其實這種滑坡謬誤的思考方式根本沒有邏輯)。所以 Captain America 美國隊長才帶頭反對超人類註冊法案啊,超人特攻隊的 Mr. Incredible 跟 Elastigirl 結婚後為什麼要隱姓埋名去保險公司上班或當個家庭主婦,不也是因為渴望英雄救助的人們在太平盛世時對超能者的力量所感到的恐懼卻大過於凡俗壞蛋「自己人」所可能造成的威脅嗎?連 Ben Affleck 版的蝙蝠俠 Bruce Wayne 對鋼鐵英雄 Superman 的憤恨都來自跟其他氪星人在大都會上空打鬥時造成的連帶傷害而有了私人情緒想要殺死超人為自己死於大樓倒塌災難的員工們報仇了,假設 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 漫威電影宇宙英雄內戰的「超人類註冊法案」核心議題也帶到 DC Comics 正義聯盟的時空來,Bruce Wayne 這個自己都要躲在蝙蝠面具蝙蝠洞穴裡的億萬富豪黑暗騎士,能夠像根本直接在記者會上以真面目示人宣告拎北就是鋼鐵人的 Tony Stark 一樣挺身而出帶頭支持超能英雄全都該受到列冊管制的法案嗎?還是說這位超級有錢爺兒們會認為自己只是超級有錢就不算在超人類裡,這種法案就事不關己帝力於我何有哉,管制那些「非我族類」的變種人、後天輻射污染者或藥物施用對象、半神半人、外星高等物種... 就好?

但即使是通過「超人類註冊法案」這類體制,妳也無法把許多具代表性的超能英雄死敵邪惡大反派納入其中啊。超級英雄漫畫史上最強反派之一的 Lex Luthor、The Joker、Two-Face、The Riddler、The Penguin... 等其實跟相同走好業人田僑仔路線的 Tony Stark、Bruce Wayne、Britt Reid(The Green Hornet 青蜂俠)等多金豪門公子哥兒一樣哪有什麼超能力,Lex Luthor 卻甚至還比目前仍在爭取共和黨提名的超有錢狂人 Donald Trump 更進一步能夠囊括多數選票當上美國總統呢。


Lex Luthor


即使有了超能英雄當男朋友,即使再有【超人類註冊法案】去管制監控著超能英雄,妳仍然永遠不可能事先制止心理有病的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而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持刀持槍懷抱炸彈闖入人群之中瘋狂傷害無辜民眾,無論男女老幼藍綠國籍、不分佛陀媽祖耶穌阿拉。根據我個人不精準的統計,有超能英雄當男友的年輕女性,身陷暴力犯罪被挾持脅迫甚至的確遭到殺害的機率,還遠比其他人口更高。

說犯人心理有病,不是為了歧視所有精神官能障礙者,在說犯人心理有病的同時,在主張亂世重典就能維持治安的輿論氛圍中,在期盼超人救世主降臨又會對自己可能在過程中遭到任何連帶傷害便憤恨起英雄們、在重大社會治安案件後把自己的無力感與對兇手的憤恨轉嫁移情到對主張廢除死刑的人權團體劃分成敵我族類去仇視對方,當多數人們會為這些缺乏合理邏輯的情緒感染左右了冷靜理性思考,那整個社會其實都可能也都是非常有病啊。Arkham Asylum 或許關得了 The Joker、關得了 The Scarecrow、關得了 The Riddler、關得了 Two-Face...,關得了對殺死 Superman 也產生執念的 Bruce Wayne 嗎?關得了看到天空投射蝙蝠燈就覺得無名英雄黑暗騎士出動了社會終於就會變得更安全一點了的 Gotham City 全體市民嗎?

當「我們」愈是自認「正常」「安居樂業」「愛好和平」,從而在這個光譜左邊區隔出「邪惡壞蛋」、右邊標示出「超能英雄」等「非我族類」的極端邊緣人,我們將愈可能恐怕無法體認到即使英雄或惡人也全都跟「我們」一樣吃台灣米飲台灣水一樣有七情六慾一樣追求五體滿足一樣渴望被按讚被支持被喜愛。記得《Deadpool 死侍》裡鋼人教官碎唸不停的說教台詞嗎?『英雄不是早上起來就是英雄,英雄不是刷牙的時候是英雄、吃飯的時候是英雄、睡覺的時候也是英雄,而是一天中總有那幾個關鍵時刻,當一個人面臨那些狀況作出什麼關鍵決定,付諸了行動,才讓妳成為一個英雄。』舉一反三,被貼上邪惡標籤的壞蛋,其實又何嘗不是如此?『根本就沒有食神。或者說,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食神。』違法犯紀的壞人,在作出危害社會的行為之前,也就是個跟妳我並無二致的凡夫俗子市井小民啊。


Deadpool Colossus


想像出一個非我族類的「異己」,用獵奇的眼光去崇拜英雄、去仇視罪犯,而不去正視自己亦有可能墮落墜入邪道也可能因為無私無我作出利他行為而被尊為英雄的可能性,則當這些好萊塢超能英雄電影愈是暢銷熱賣,這種期待救世主翩然降臨而且最好不要傷及自己親友否則就也要把祂們當壞人仇人看待的寄情心理,打擊犯罪漸漸會變成是「祂們」的事,也會以為犯罪都是「牠們」的錯與己無關,當認為只要殺光非我族類的異己、管束限制非我族類的異己就能得到安全,則自我反省力便會相對變弱,看不見自己體內的怪物已經長這麼大了,當往錯誤的方向尋找病因又用錯藥方,則類似的人倫悲劇社會慘案就可能一再發生而卻永遠都學不到教訓。

救世英雄跟喪心病狂可能只在一線之間,那凡夫俗子跟異人怪物本質上又差了多遠呢?當這類刑案發生,而市民只想到殺光跟自己不同的人,這種作法一旦真的通過立法付諸實行,難道就真能確保市民安全不會被殺嗎?問題不在死刑存廢啊大佬,有想過長頸鹿在冬天喝不到熱咖啡暖胃嗎?有想過羊咩咩不想一輩子當獅明德秘書草食動物不願受肉食動物支配嗎?有想過兔寶寶也想當警察改變世界而被咸認奸詐愛騙人的小火狐也想當智仁勇乖寶寶童子軍嗎?超人跟超人打架撞倒大樓讓蝙蝠俠不爽,蝙蝠俠有想過自己開蝙蝠車在街上橫衝直壯發射飛彈也造成其他市民生命財產人身安全方面的損失嗎?沒有,因為妳只想到妳自己。只想到自己又把跟自己不同的對象全都假設成會危害安全的潛在威脅,決定起身去主張任何侵害普世價值剝奪基本人權的過度規範限制緊箍咒,自願退到了那條標示出人能夠與獸不同之處的界線之後,就只會把整個社會都框架起來變成飛越逃離不了的杜鵑窩單身動物園而已。『退出江湖?如果妳的下一代受不了江湖的誘惑拿起刀劍闖蕩江湖,妳阻止得了她們嗎?』『下一代?我沒想過下一代。』(沒有,因為哩只想到哩誌舉...)『只要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要怎麼退出江湖?人,就是漿糊!』

當人們總是只想到自己,當即使超能英雄也會互相指責都是對方的錯而展開內戰大打出手你死我活,Lex Luthor 和 Joker 一班壞人都笑得更開懷了。混亂與瘋狂,不只是 Gotham City 的悲歌,也可能在你我所居住生活的城市響起唱奏。


madness is like gravity


『introduce a little anarchy, upset the established order, and everything becomes chaos, i’m an agent of chaos, and you know the thing about chaos? it’s fair.』

妳還願意讓善良者徬徨失措、邪痞者梟叫狼嚎、讓社會陷入混亂頹敗的漫漫黑夜再也見不到希望曙光嗎?妳要讓瘋狂嗜血不在乎他人死活的反社會者順心得逞嗎?妳要藉由無意義的血債血償復仇激情主張讓在暴力犯罪事件中無辜蒙難的受害者死得毫無價值嗎?當連 the dark knight 面對比自己更強大的 man of steel 都因為涉入個人私情失去了對善惡賞罰的判準,人們更該知道社會家園的安全是全體人類自己的事而非自願放棄託付給超能代理人去一肩扛起的責任,it would be the longest dark night if we let crazy evil guys like the Joker or Lex Luthor w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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