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藝文特區

挑戰第三天。目前的計畫就是先把曾經在此舉辦過野台開唱的場地先寫完再說，雖然順序有點跳躍混亂，總之再來輪到 2001 年野台開唱的場地「華山藝文特區」（現在好像改名叫華山文化園區，反正就是由忠孝東路、八德路、市民大道交會、由被廢棄的台北酒廠所改建再利用的那一塊地）。


那是野台開唱第一次轉型成售票的音樂祭形式。我個人在當時其實不太能接受這種轉變。倒也不是因為我早已習慣看免費的樂團演唱，而是我很不能接受本來各校社團學長們篳路藍縷含辛茹苦搞出來的「北區大專搖滾聯盟」交到下一任「盟主」Freddy 手中沒多久，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台灣音樂革命軍」，然後又變成「全國搖滾聯盟（Taiwan Rock Alliance）」，從 .org 變成了 .com 的這段過程，好像有點不太符合某種「程序正義」。先前看來自交通大學、以「網路相簿 + 部落格 + 留言板」起家的無名小站在利用學術網路資源行企業化營利創業的轉型過程中引人非議，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現在已經又改名叫「螞蟻暴走音樂事業有限公司（The Running Ants）」的 TRA Music。

就算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實在不能說學長學姐們草創的北區大專搖滾聯盟沒有為後來這些冒出頭的地下樂團（多半是學生樂團）開拓指引出一條可以努力的道路方向。我無意否定 Freddy 等後繼者的努力與把夢想作大的執行力，但是總還是暗暗覺得有些資源在當初讓渡移交給 Freddy 時並沒有料想到會被拿來作這些商業化的用途的。這轉型過程中似乎有著不易說得明白的瑕疵，至少我個人隱約覺得有所不妥，但人微言輕，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批判動機想大作文章找 TRA 作對，碰到這類話題往往都會盡量講得含蓄隱晦。參考《秘密基地》作者羅悅全 jeph 的說明，應該可以稍微拼湊出瞭解到這段歷史的吉光片羽部分樣貌。

那年在華山特區的野台開唱，北區大專搖滾聯盟的創始人許恆維（代號 omega 或倒過來寫的 agemo）也有來。omega 在入伍前將「搖聯」所有資源整理交給 Freddy，而退伍後曾投入於上百個台灣樂團的訪談，計畫將之集結成書，發表出來為台灣搖滾史留下一點田野調查式的文字記錄。這個計畫後來因為主要資助人的抽腿而胎死腹中，但我自己被 omega 的熱心所感召，也主動提供一些協助，代為聯絡一些我個人看好或有些許私交的地下樂團（例如去年終於苦盡甘來如願打入主流市場的輕鬆玩樂團）進行實地的觀摩與訪談。我跟 omega 稍微針對這個話題交談了一下，我記得她的表情是有些無奈的，反倒不像我這局外人有著接近被背叛情緒的些許憤慨。


該屆的野台開唱，我並沒有買票進場。不，我不是那個 Freddy 說親眼看到某些人推倒圍牆偷跑進來看免錢表演的「樂團圈朋友」，我只是因為協助 TRA 當時的附屬網站 bandplaza.com 訪問首度來台演出的兩大重量級金屬樂團 Megadeth、Biohazard 和「唐朝樂隊」「超載樂隊」與「瘦人樂隊」三支中國樂團，所以拿到了媒體專用的入場手環而已。這年的陣容還有令人感動的 Yo La Tengo，不過和她們的訪談機會被 pulp 等好友給捷足先登了，總之我分到的是 Megadeth 和 Biohazard。

因為桃芝颱風襲台，Megadeth 的班機延誤，而三支中國樂隊也都臨時宣布不克前來。當時 TRA 為了補償想看唐朝、超載、瘦人而買票的樂迷，還印製了門票送給進場的觀眾，保證會再擇日為這三支中國樂隊舉辦專屬的聯合演唱會，那張門票我到現在還跟那年的入場手環一塊保留著作紀念，TRA 當年的承諾終究是跳了票，而唐朝在今年的第七屆貢寮海洋音樂祭終於踏上台灣領土上的搖滾舞台，我雖然沒有親身前往共襄盛舉，但透過當晚後來的電視轉播畫面，那不忍足聽的破鑼嗓子和走音彈錯的吉他，真是讓人不勝欷噓。如果當年唐朝就已經順利成行而我也訪問過她們，再看到讓人心生「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疑問的唐朝，不知道會不會更覺得百味雜陳？



因為想節省時間，早一步抵達台灣的 Biohazard 把團員拆散，在剛到野台開唱現場的當天下午（而非預定的表演後次日）就跟不同媒體個別專訪，我分配到的訪談對象是鼓手 Danny Schuler。Danny 跟其他滿身刺青的團員們相比實在斯文太多，白淨的臉龐和溫和的語氣看來就是個 Mr. Nice Guy，跟舞台上火力十足的爆發性能量實在很難聯想在一塊。另外雖然桃芝颱風在台北市內並帶來太大的風雨也沒造成太嚴重的災情，不過 Megadeth 的班機延誤就已經讓我們不得不直接取消訪問，後來 Megadeth 決定還是錢照領、歌照唱，唱完就馬上閃人再飛往下一個世界巡迴演唱地點，不過演出時間將從次日晚間提前到當夜凌晨四點開唱，而地點則從戶外的大型舞台轉移到室內。

在聽說 Megadeth 無論如何一定會在當晚唱完閃人，所有樂迷就在其實不是很大的風雨中死守在華山特區的攤位區等著技師團來架設她們自己空運來台的硬體裝備準備開唱。因為有太多不確定因素，大家等待的時候可是怨聲載道，卻又絕對沒有辦法容許跟天王級金屬大團擦身而過這種事情發生。大家輪流著走到外頭的便利商店買零食宵夜，一邊對整晚頻頻來找碴的警察們表達抗議與不滿，又一邊打牌打屁瞎扯等待著 Megadeth 的到來。看完表演要回家時天都亮了，但還是沒有多大的風雨。

其實我沒有特別喜歡 Megadeth，對她們當晚的演出也談不上什麼感動。所以我還有點慶幸訪談取消了，不然我還真可能提不出什麼有深度的問題。那時候 Megadeth 的第三代吉他手 Marty Friedman 剛離團沒多久，想不到到了今年竟然會以相川七瀬客席樂手的身份也來到台灣踏上野台開唱的舞台，不彈 thrash metal 改彈 pop rock ballads，只能說命運真是非常奇妙。



第一次想來華山特區是 1999 年五月天和四分衛兩個樂團剛好同時發表第一張專輯，舉辦了個「五四運動」的宣傳演唱，其中一場「華山論劍」就在這邊舉辦，不過那天不認識路的我只聽說個大概的方向就在綿綿細雨中繞了好久找不到確切的位置，又沒聽到電吉他和鼓聲就摸著鼻子失落地回家了。直到 2001 年的野台開唱才是我真正第一次找到華山特區的所在地。

後來過了兩年吧，我還在華山藝文特區的咖啡館那棟建築裡看了何欣穗的【她的。發光搖擺】專輯巡迴演唱。那次幫 ciacia 暖場的樂團有 Virgin Wiky 和 旺福，而 ciacia 的樂手陣容也頗華麗，有亂彈樂團童志偉（on drums）、Virgin Wiky 小處男（on loops）、貝斯女王林心怡（現在改名叫林羿妏，是陳昇／恨情歌／新寶島康樂隊的專屬貝斯手），兩位吉他手則分別是旺福小民 和 Noki 鍾季軒（林曉培、董事長樂團、No Key Band... 等）。在那一次的巡迴演出裡，ciacia 在地下社會、河岸留言、女巫店及聖界都安排了演出，但因為 SARS 疫情的考量而取消了女巫店和聖界的場次，而我覺得最完美的就屬在華山咖啡的這一場。畢竟當時還沒有 THE WALL 這牆音樂藝文展演空間呢，跟地社與河岸留言比起來，華山音樂館是最寬敞的場地了。雖然那裡的空間安排也不太適合作超過上百人的演出，會被吧台跟兩根大柱子擋住視線。


不過好景不常，這塊由台北酒廠改建而來的土地規劃使用始終沒有明確的方向，從廢墟轉型成藝文特區本來是文化圈的大好發揮空間，但還是因為相關法令不足、主管機關不管等種種麻煩事而使當時有意經營 live house 這塊市場的華山咖啡也只得被迫歇業。雖然後來還是偶爾會有音樂演唱會的活動借用這邊的場地舉辦，譬如硬地音樂展、台灣魂演唱會等等，不過我都沒有參加了。上個冬天時有再去華山看了一場幾個樂團的聯合表演，忘記活動是什麼名目了，只記得因為跟我個人的愛團 Green!Eyes 時間有衝堂，沒看完全部的樂團表演我就匆忙趕往 Green!Eyes 那邊去了。

覺得每次來到這塊場地似乎都看見不同的面貌。我記得之前也有運動廠牌的籃球活動在這邊舉辦的呢，偶爾亂逛些網路相簿什麼的，還會有些攝影愛好者跟業餘模特兒會在這邊取景外拍。台灣可以用來舉辦演唱會活動的場地真的很少，而華山特區的場地雖然不是舉辦演唱會的理想場地，至少跟周遭住家有一段距離，只要不要唱到太晚，其實交通方便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啊。講到這裡就又免不了要抱怨為什麼到現在咱大有為的政府都改朝換代好幾次了怎麼還是不能幫這塊場地的使用方式好好規劃、推動相關法案呢？想到就覺得很無力。

這篇關於華山特區的搖滾記憶好像已經寫太長了。不如再提一次「支持 live house 合法化連署」活動作為句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