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nk Legends! 逆鱗唬爛救地球

我也有看電影《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一首 PUNK 歌救地球）》。我也覺得這部電影很有趣，我也喜歡這部電影。

我想任誰都不得不承認，光從中文片名《一首 PUNK 歌救地球》，就引發了太多引人入勝的懸疑興趣和聯想，難免會好奇一首龐克歌曲（而非唱那首歌的龐克樂團？）要怎麼拯救地球，這麼懸疑的故事情節又會如何發展開來。

事實上，如果不單限於龐克歌，早在伊坂幸太郎在 2005 年寫出短篇小說原作前，我小時候就看過「一首歌救地球」這種故事了啊，電視頻道上也播出過，據說還算蠻經典的，說不定妳也看過呢：『愛・おぼえていますか（愛，還記得嗎？）』


電影從一個看似尋常的清晨、空無一人的日本街巷開始。即使馬路上沒有半輛車，紅綠燈仍盡職地閃爍著，表示城市機能其實還在，但為何明明應該已經該上班上課的時間，這應該很熱鬧繁忙的城市卻竟然杳無人跡呢？唔... 這電影，難道是日本版的《28 Days Later（二十八天毀滅倒數）》嗎？這就是該被龐克歌所拯救的末世光景嗎？然後一個身上垂掛著點滴、看似患有重症的老頭，病懨懨地操作駕駛一輛電動代步車緩緩入鏡，顫抖的手搖晃地抓起柺杖，『匡！』像是惡作劇故意推倒一排停在路邊的腳踏車。這幼稚鬼糟老頭是日本島上唯一的倖存者麼？如果這是東洋版《I Am Legend（我是傳奇）》，那這「傳奇」未免也太不稱頭了吧？！

老頭駕著代步車自以為是街頭霸王般地慢速橫行著，這畫面已經使人發噱。突然間，她似乎聽見了什麼，跟妳我一樣好奇，代步車加速往聲音的源頭尋找答案。是一間二手唱片行！東京街頭其實還有其他人活著嗎？老頭竟然站起身來拔掉身上的點滴插管就走進唱片行了，哇哩咧，搞半天剛剛要死不活的樣子是在騙肖仔啊？！

二手唱片行裡有個坐擁百千張唱片、顯得神色自若的店長，還有一個看來緊張兮兮的客人，正戴著耳機試聽著不知什麼音樂，看老頭進門也視若無睹，自顧自地對談起來：『這音樂簡直是在嗆那個誰誰誰嘛！』『如果妳對這種音樂有興趣，聽聽這張唱片吧』。噢，敢情這又其實是《High Fidelity（失戀排行榜）》的梗啦？原以為自己大概是城市裡唯一活人的老頭忍不住了，大聲問道：『再五個小時就世界末日了啊！妳們在這裡幹什麼？！』

『現在是 2012 年！都已經要世界末日了，慧星再五個小時就要撞上地球了，反正我也無處可去，逃到哪裡都還是註定要死的，我寧可留在這裡聽聽自己喜歡的音樂啊。』店長大概是這麼想的。

談到世界末日地球毀滅，那本應也放棄求生的顧客又莫名緊張起來了：『一定會有辦法的！美國應該會派出五人小組去炸毀那顆慧星吧！』老頭是來潑冷水的：『妳是沒有看新聞喔？美國 NASA 半年前就失敗了啊！是有把核子彈埋進慧星裡，但還來不及成功引爆，就已經殉職罹難了啊！』窮緊張先生不放棄：『不然也應該會有個英雄出現...』『妳還以為真的有 NEW TYPE 新人類會駕駛東京台場那個真實比例的【GUNDAM（機動戰士）】還飛得到外太空去把慧星推開喔？』噗！這太白癡了，原來這是一部拍給阿宅看的搞笑電影啊... XD

劇情到這裡，世界末日似乎是個即將到來無可避免的結局。而關於世界末日，這老頭似乎還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店長卻對這毫無興趣，把一個似乎不怎麼紅的老龐克團「逆鱗」的專輯介紹給試聽機前那個緊張兮兮的蠢顧客：『沒有太多人聽過這個團。在 1975 年，也就是傳奇龐克團 Sex Pistols 出道前一年，這個叫作「逆鱗」的樂團，就已經錄製了這首歌名叫作《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的單曲...』


時間突然跳到 1982 年，三個男人在車上聽著「靈異錄音帶」。唱片行店長介紹的那首歌《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又出現了：『如果我的孤獨是一條魚，太過於巨大凶猛，連鯨魚都落荒而逃... 如果我的挫折是一條魚，太過於悲痛滑稽，連海底都待不下去... 如果我的正義是一條魚，我會貪婪且自負，讓海底的岩漿一股腦噴出來... 』『這什麼鬼歌詞啊？』『妳們知道嗎？唱這首歌的樂團叫逆鱗，不重要反正她們不紅，我要說的是這首歌。這首歌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她有段長達將近一分半鐘左右的空白，雖然是空白，據說如果仔細聽的話，會聽到很恐怖的東西喔！』

我沒有辦法專心看下去。開車的這個衰臉懦弱大學生，長得好像旺福樂團的吉他手「小民」啊。三個男人原來是去跟英文系的女孩聯誼的，這個加入靈異研究社、據說有特殊體質、預言往往很準的正妹，長得好像櫻桃幫的吉他手「瓜」啊。『世界末日有天會來，而妳跟拯救地球脫不了關係！』瓜對小民說。好懸疑的預言，這故事會怎麼給她延伸下去，直到真相大白，一首 PUNK 歌原來是這樣拯救了地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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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不會在這裡把整個劇情用自己的筆觸完整改寫一遍吧？我寫得會有辦法比伊坂幸太郎的原著小說好看嗎？

當然不會。

這電影雖然只是改編自伊坂幸太郎的短篇小說，篇幅雖不長，卻因為散落在不同時代的片段劇情，而搞得特別難拍。至少觀眾雖然已經知道故事梗概應該是要從『從前從前有一首龐克歌...』推展到『於是地球便獲得了拯救』，但重要的是過程啊。隔著幾年一段一段跳躍著，一些看來並不相關的角色作了這些那些事，即使早知整個故事一言以蔽之就是「一首 PUNK 歌救地球」，但看了好幾段的中途，大部分的觀眾應該也都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些故事線到底是怎麼兜在一起的啊。每個沒頭沒尾的段落，都在一個讓人摸不著頭緒、暗叫一聲『怎麼這麼瞎？』的地方軋然而止，沒有回答觀眾心中『然後咧？』『後來怎麼了？』的疑問，就突然再轉折到下一批角色的其他段落去。片頭那個大喊世界末日要來了但我一點都不怕因為我已經活夠了的老頭在 1999 年還年輕時到處警告著人們關於恐怖大王降臨的末日預言，但觀眾大概都不會太喜歡這原來曾經是個神棍的爛咖角色。中間曾跟那大學生一起在車上聽靈異錄音帶的另兩個男人也出現了，卻又還是只作了無足輕重的事（其實是什麼也沒作）、唸了無足輕重也真的並不包含任何重要線索的過場台詞而已。2009 年在日本外海則發生了一件遊輪劫船事件，劫匪是那神棍老頭先前的同夥，還對世界末日念念不忘，不過就算把這艘船當作諾亞方舟，其實是又能躲到哪兒去呢？『然後咧？』『後來怎麼了？』



鏡頭又跳回到 1972 年，逆鱗樂團剛組成的時間。這畢竟是連 Sex Pistols 都還沒出道的年代，搞龐克的樂團為了餬口，也還是只能在台下觀眾一邊吃牛排喝紅酒的餐廳裡，接受觀眾點歌演唱那卡西演歌或抒情慢歌啊。這世界能廣為接受的樂團，也只有 The Beatles 那種「流行天團」啊，就算是 Sex Pistols 提前出道來到這餐廳，唱起什麼《Anarchy in the U.K.》之類後來被當無政府主義的經典龐克名曲，應該也照樣只有被台下阿尼幾黑道大哥丟酒瓶爆噓聲的份吧。

台下並不只有不喜歡龐克音樂黑道大哥，還有個聽到龐克樂耳朵都豎起來、看上電車男苦瓜臉貝斯手團長的兇狠金髮迷妹，甚至還有個星探也在隔壁桌默默喝著酒啊。於是逆鱗樂團找到了個經紀人：『妳們很有才華啊！想不想像 The Stooge 一樣成為世界到處巡迴的超級巨星？』嘶... 等等，這梳著西裝頭的經紀人好面熟... 五官長得跟片頭那位二手唱片行的老闆鬍子哥也有幾分相似哩...

『節奏再放慢一點吧，改編成抒情曲嘛，這樣才比較好賣。』錄音室裡那個跩得二五八萬的錄音師兼大牌唱片製作人，如此要求第一次進錄音室的團員們。這製作人來頭可不小哪，是天王級的老師哪，業界人人見她都要敬她好幾分哪。嗯，這種「天王製作人」「老師」我在電視頻道上一堆歌唱選秀節目和真實生活裡也都認識過幾個。賣得好又怎樣，歌迷是白癡啊，唱片工業就是被妳們這群自我感覺良好的白癡加自大狂玩垮的啊，其實市場上賣得最好的暢銷專輯幾乎全都難聽死了妳們是在那邊跩個屁。

『其實我並不差啊！』當然這並不是《海角七號》，但除了 The Beatles、U2、Coldplay 之流，音樂人懷才不遇（也許「懷夢不遇」才是更精準的描述，有沒有才還需要更進一步的檢驗）的故事恐怕其實才是不分古今中外的共同寫照吧。『組這種亂七八糟的樂團、唱這種吵死人的鬼音樂，是想要唱給誰聽、是以為能感動到誰、是能賺到什麼錢啊？』哭哭！

合約要到期了，事務所幫逆鱗發了三張專輯都沒紅，錄完這最後一張差不多就要解約了吧。如果稍微改造一下調整一下，也許帥氣男主唱是有機會單飛成功的。『這首歌再放慢速度吧，比較好賣啊...』『這什麼鬼歌詞啊，很難賣吧...』大牌製作人又再給如同跳針的「專業意見」了，也就只會這一招而已吧。經紀人說話了：『反正是最後一張專輯最後一首歌了，就讓她們隨自己的意思搞吧。反正... 反正其實大家心裡都有個底，本來就不可能會賣的啊... 』

又是《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這首歌。旋律真簡單，我都會哼了。『如果我的孤獨是一隻魚...』這歌詞是在寫什麼東西啊？覺得應該頗富深意的作詞者團長主唱說靈感是來自經紀人借給她的一本翻譯書，書名就叫《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應該是在講一隻很特別的魚的故事吧，不知道是《The Old Man and the Sea（老人與海）》還是《Finding Nemo（海底總動員）》這種類型的「魚的故事」呢？我都忍不住猜想起來了。『如果我的孤獨是一隻魚... 』



呃啊... 結果 fish story 這詞彙還有荒誕唬爛的意思啊，那就應該比較接近《Big Fish（大智若魚）》囉？

反正，《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這首歌就這麼被寫出來了。反正，那保有一分鐘左右空白的曲目就這樣被發表了。反正，逆鱗終究不是披頭四，這首歌到最後也只能以類似「鬼影 KTV」之類的原因才被持續點播著，被靈異社社員猜測著錄音當時究竟發生什麼神秘的事情才發生那麼長的空白時間，而在數量極小極小極小的少數族群小眾之間默默流傳著：『嘿！妳們知道嗎？這首歌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她有段長達將近一分半鐘左右的空白，雖然是空白，據說如果仔細聽的話，會聽到很恐怖的東西喔！』這種沒根據的愚蠢傳聞，經過二三十年後被世人遺忘也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直到 2012 年慧星撞擊地球的倒數五個小時前，被一個對各樂團野史軼聞全都如數家珍的二手唱片行從箱底挖了出來，也許其實唱片行老闆知道的聽來的種種也未必完全符合當時的事實真相，但透過導演在這一個多小時的鋪陳，至少咱們觀眾漸漸看懂了，原來關於「逆鱗」這個比 Sex Pistols 還要早出道的龐克樂團、關於《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這首歌，有這麼些這樣的故事啊。

篤信末日將至的老頭不想再躲在唱片行裡聽店長講古了，衝出唱片行正好可以目睹慧星撞地球的最後時光，天空那顆好大好亮的火球似乎比五個小時前更大更亮了，其實若不要去想之後即將發生的事，可以這麼近觀察到慧星，或作為臨死前映入眼簾的最後一幕，這實在也是夠美麗的光景呀，也算不虛此生了罷。

然後慧星也應該要爆炸了，世界末日要到了，地球要毀滅了啊。等等，為什麼是在還沒進入地球大氣圈就爆了，變成五彩的華麗焰火？唱片行裡的 iPad 新聞畫面傳來即時衛星消息，地球被神秘的五人戰隊拯救了。喔耶～ 其實這都緣起於一首龐克歌曲喲！真相大了一個白！喔耶～

屁啦！fish story！荒誕不可信的唬爛！如果再往前推，那妳其實也可以說是「一本爛翻譯書救地球」啊。沒有喔沒有喔，作者伊坂幸太郎、導演中村義洋冒出來跟我們搖搖手，提醒著《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這首歌中間一分鐘的空白很重要，因為旺福小民... 我是說那負責開車的懦弱大學生在那段空白裡聽到了神秘的聲音，並且從此改變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人生啊。瓜... 我是說靈異社女同學的感應預言是真的，這位無論在自己的人生、在這部電影裡都沒有存在感的衰臉懦弱大學生，後來真的在「拯救地球」這件事上間接地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要角喔！



嚴格來說，《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一首 PUNK 歌救地球）》的故事其實並不能算是在玩「一隻蝴蝶在紐約中央公園拍動蝶翼，最終在南半球引起海嘯」之類的「chaos theory（混沌理論）」或「butterfly effect（蝴蝶效應）」那種梗。我覺得她在原始概念上，可能比較接近《Lock, Stock and Two Smoking Barrels（兩根槍管）》、《Snatch（偷拐搶騙）》或《Crash（衝擊效應）》等這種類型劇本的創作野心。但若真要跟前述這三個例子相比，《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其實在必須「環環相扣」、互為因果的劇情設計上並不算成功，雖然橫跨三十幾年、分了好幾個看似互不相關的段落，她還是幾乎只有單一線性的發展。

套用電影本事文案中的一句話，『真正會改變世界的是微小的事！』大概是這樣沒錯吧。但事實上又並不完全如此。五人戰隊本來就肩負著拯救地球的責任，但沒有人會出於『我們來合力拯救地球吧』這種原因找人一起組成龐克樂團啊！如果地球末日並非因為慧星撞擊地球所引發，而更與地球暖化、冰河融化、地殼變動、地磁消退有關呢？如果是因為好戰的外星人帶著毀滅性武力前來侵略呢？如果是如瘟疫黑死病般迅速散佈的傳染性致命疾病把人們全都變成殭屍呢？到時候光憑一首龐克歌的潛移默化影響又要怎麼救地球？

『搖滾樂能改變世界嗎？』一首龐克歌能拯救地球嗎？我怎麼會知道，不過我知道她改變了我。我並沒有因為聽了些搖滾樂覺得很喜歡便想要跟那神秘怎廚師一樣成為精通武術的「正義使者」啊，我跟所有鄉民一樣庸庸碌碌地整天掛在網路上天馬行空地瞎扯閒聊著，我每天也虛擲浪費好多時間玩社群網站 Facebook 上的 Rock Legends! 遊戲並苦無有力團員伸出援手幫我一起衝升級破關卡呀，但呼應著片頭預言女孩問懦弱大學生的那句話：『難道妳就從沒有想過要反抗什麼嗎？』我確實曾經一再從搖滾音樂裡吸收感應到很多不平之鳴、追求革命的心靈能量。

真正一點一滴在毀滅地球與這個世界的，其實一直是墮落自私的人心。如果真要拯救地球，還是得從心救起吧。誠懇善良熱心公益保護弱勢對抗強權是種美德，她不是什麼失落的寶藏，要不要救，要不要改變這世界，要不要革新革命，要不要讓這世界變得更美好，要不要放棄自私自利去追求公義理想民主自由人權，要怎麼開始、怎麼延續，其實也就只需憑一股熱血、只需問自己一句話而已就好。

對於這墮落傾頹的世界，難道妳就沒有想過要反抗什麼嗎？妳能夠容忍或接受逆鱗／龐克（叛客）／搖滾這些代表「反叛／革命精神」的存在嗎？在妳心中，有無論如何都得拚死捍衛的崇高大愛價值嗎？



搖滾樂可以改變世界。我必須這樣相信，否則這令人悲傷難過憤恨無助無奈的無常人生要怎麼度過？如果我們的孤獨挫折無助是一隻魚，她已經巨大凶猛悲痛滑稽到讓海中之王鯨魚都難以招架。這或許是最黑暗的時刻，而蘊含充沛革命能量的搖滾樂正是我們苦悶心靈的最佳寄託。

如果妳願意相信，只要妳願意相信，搖滾樂或許暫時仍然還撼動不了什麼，但唬爛既然可以寫成龐克歌，逆鱗精神就一定能救台灣救中國救地球。

我也有看電影《フィッシュストーリー（Fish Story，一首 PUNK 歌救地球）》，我感受到隱藏在劇情深處的逆鱗精神召喚，非常非常非常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