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寮福隆海水浴場

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去海洋音樂祭。不只是民視官方版，連角頭版的海洋人民音樂祭都不得我心。之前發表過一篇「有奶便是娘」，就已經稍作過著墨。現在這篇貢寮福隆海水浴場主要是在搭往台中的車上寫成，沒有移動無線網路可用的狀態下也只好先就不需要輔助資料的情形下再發議論來填充版面了。


mother ocean，媽的海洋。



湊熱鬧的人數愈來愈多，當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人一多，再美好的享受都可能（不，幾乎是必然吧）要打上很大的折扣。所以我不太欣賞角頭版的海洋音樂祭，真的也不是因為計畫要從免費變成售票性質的原因。售票的音樂祭應該可以阻絕掉部分抱著反正免費不妨過來瞧瞧的 free loaders，也能貼補到主辦單位在軟硬體各方面的龐大支出，應該是有助於演出品質的提升的，票價訂在一到兩千元之譜，是可以接受的範圍，這一點對於存心為了想觀賞到理想的音樂演唱會的樂迷而言，真的沒什麼不好。可是我真的很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人一多，會場就擁擠，寸步難行，可能光從海水浴場入口要走到彩虹橋邊就要十幾分鐘，上了橋要走到填沙造灘搭建的舞台前又要花費二十分鐘，這麼辛苦妳受得了嗎？人一多，原本就已經舟車勞頓的長遠路途會更顯壅塞不便，成為參加這場音樂盛會的額外成本。如果我是為音樂而去，卻得在這些旁枝末節上付出我不喜歡的額外成本，而且只會一年比一年更龐大，兩相權衡，也許我真的可能會選擇放棄。

當參加人次總是被主辦單位、媒體當作這項活動成功與否的最主要標準，每個不管是為音樂而來、為把妹泡妞而來、為湊熱鬧而來的人頭都只不過是幾萬分之一的分母而已，那就可能有些偏離了我們原本對這項活動的高度期待。如果質量不能兼顧，我沒有辦法去欣賞主辦單位幾乎總是傾向於追求參加人次而寧可犧牲質感的選擇。

沙灘的急速流逝也是一個很重要但是又幾乎總被當成無聊人士夭飽吵來鬧場的議題。每次說到填沙補灘，好像也只是當成舉辦活動過程當中一個辛苦的麻煩而已，既不鼓勵人們思考生態環保議題，也不去主動設想不再製造相同麻煩的解決方式，反正縣政府有補助，又拉得到啤酒商贊助，參加民眾離開時也多半有達到休閒娛樂的目的，就當作沒問題皆大歡喜期待下次不是比較輕鬆愉快嗎？可是媽媽說這不是為人處世應有的態度。既然這麼堅持非在貢寮福隆而非其他海水浴場舉辦這個音樂祭，為什麼就不能順便多關心非核家園這個議題更多些？我真的願意舉雙手雙腳再偷借旁邊親友的四肢來表達完全贊同：海洋音樂祭應有更寬廣的社會人文視野。真的，比起每年頂多三五天才到此一遊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音樂祭演唱會觀光消費，愛護自然、為子孫們保留淨土的永續綠色精神更值得我們關切太多太多了。

另一個近年來常引發我思考的問題是，雖然海洋音樂祭以「獨立音樂大賽」為主題，可是對於大部分樂迷而言，最有號召力的已經都是主辦單位花大筆鈔票邀請來的國外大團。站上海洋舞台對本土樂團而言當然還是很光彩的成績，但對於樂迷，我不知道，我覺得當大夥兒都還願意千里迢迢沙丁魚般人擠人跑來這邊趁樂子，誰會不想看看崔健、誰會不想看看 Dragon Ash，誰會不想看看 Vincent Gallo、Boom Boom Satellites、Melissa Auf der Maur、Black Rebel Motorcycle Club 等難得一見的國外樂團呢？就算五月天也還是超有號召力，不過咱台灣也還是只出了一個五月天，還不是每屆都會來參加的啊。而且萬一每屆都是邀請五月天，那海洋音樂祭再辦也沒有意思了，還有必要談什麼「獨立音樂」「搖滾精神」嗎？

最糟糕的是，原來今年民視官方版的海洋音樂祭邀請來的日本樂團聽說還真的太過「獨立」了一點，獨立到名不見經傳，地下到據說根本就不夠水準。那為什麼不乾脆把舞台讓出來，給更多在咱台灣耕耘更久更深的本地樂團更容易被聽見看見的發揮空間？當然，這麼說來，國外的超級大團才是樂迷們心目中的主秀，可能不夠「獨立」，本地參賽的獨立樂團可能反而因為流於陪襯地位而在樂迷心中根本還是可有可無；但邀來不怎麼樣的國外樂團，又還是失去「觀摩交流」的意義。這當中的分寸實在太難拿捏，咱旁觀者嘴上嫌棄當然是比當事人辛苦奔走還挨罵輕鬆太多。也不是說因為是本土樂團，爛一點遜一點懶散一點都還是要保護到底，當然自己還是得多多努力練習達到應有的水準，可是音樂祭既然要講「獨立精神」，就一樣不能只是說說而已，真的要想辦法多照顧咱本土樂團多一點、就真的要讓整個活動有辦法讓真正努力出頭的樂團獲得幫助啊。我說的也不只是旺福、Tizzy Bac、圖騰樂團這些已經加入夠規模的獨立廠牌（彎的音樂）、有能力站上大型舞台演出完整的節目，而是應該要讓譬如八十八顆芭樂籽、潑猴樂團、假死貓小便、胖虎樂團等這些樂團也都不是在海洋音樂祭擁有過自己短暫「fifteen minutes」就算了啊。

也不獨海洋音樂祭，這情形在隨時都有四五個舞台在進行節目的野台開唱上可能還更嚴重。假設節目單上說有兩百個樂團參加，可能就算再努力滿山奔波，最多也只能看到其中的四五十支樂團吧。不只樂迷觀賞人次被當成人頭，有好些台前觀眾小貓兩三隻的樂團本身也只是分母而已。這樣真的好嗎？我還沒有把思考發展到足以想出更明確問題的地步。



我還記得第一屆的海洋音樂祭，我跟兩三個朋友一起搭火車來，看了樂團表演、聽到台上宣佈由陳綺貞獲得評審團大獎（俗稱第二名）之後，在活動結束的煙火星空下，伴隨著胡德夫、巴奈的動人歌聲準備離開返家，卻覺得好像還是少了什麼。想了想，雖然也被海風搞得滿身沙塵，但我沒有聞到海水的鹹味，沒有聽到海浪的拍擊聲啊。任性地往有水的地方走近，卻被警察吹哨驅離。今年的海洋音樂祭才剛落幕，就看到朋友的 msn 暱稱後頭加上了ㄧ句「祝學弟一路好走」，原來是在福隆偷跑下水嬉戲，結果發生了溺斃的悲劇。福隆海水浴場這幾年來是不鼓勵、不開放讓泳客下水去靠近大自然的，玩玩沙灘排球去買罐贊助商強力推銷的啤酒就好，順便看看「協辦單位」核四廠的文宣旗幟，這整個行程都是很荒謬的事，也再度暗示了堅持在這場地舉辦音樂祭背後的某種窘境罷。

總而言之，我已經連續三四年沒有再來到福隆海水浴場參加過音樂祭了。本來今年角頭說邀請到了崔健、Dragon Ash、雅-miyavi-的安排還讓我心中非常蠢動的，但既然因為颱風來襲的延誤就直接取消、也不考慮另外尋找其他地點舉辦，那我就還是留在家看電視轉播就好啦。那天看到走音突搥的唐朝，開元盛世果真已經不再，這真的很叫人感慨啊... 沒有再次回來看看福隆海灘、吃吃火車便當，也就不那麼覺得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