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公主、皇后與圓桌武士

快樂時光總是特別快，又到了時間說掰掰。這是小掰同學我在 2008 年於 superagogo 的本專欄所要發表的最後一篇文章了。為了思考到底該和 agogo 的粉絲們推薦哪些最近聽到的好音樂，我一直拖稿，儘可能地「忍耐」到所有預計在年底前發片大牌全都精銳盡出才開始動筆寫文章，深怕漏掉了哪些好聲音，整個很敬業很重視這個專欄有沒有？（可是樂多日誌和 agogo 的工作人員為了我的拖稿行為急死啦...ㄎㄎ。）

我打算用伍佰、陳珊妮和黃立行的新專輯和各位一起向 2008 年的最後這一個月揮手道別。



上個月小掰同學我在本專欄的 2008『數字團，集合！』因為超出篇幅，沒能多介紹一點台客搖滾天王第一把交椅的伍佰最新專輯【太空彈】，一直覺得耿耿於懷。明明是大成本大製作，被放在獨立樂團的專輯推薦後面草草帶過總是不好意思。但其實真的要為這張【太空彈】寫評論，我也沒有太多好話想說。不知這樣對堂堂台客搖滾天王會不會更不好意思，還是寧可不要寫出來算了？

說到伍佰過往的作品，通常被尊奉到一個頂峰位置的專輯，都會提起首張完全台語創作的【樹枝孤鳥】專輯。不可否認，這張專輯真的是台灣樂壇史上一張不可抹滅的經典搖滾之聲。但說實話，我自己本來一開始並沒有那麼喜歡【樹枝孤鳥】這張專輯，我當然還是和大家一樣都喜歡裡頭每一首充滿自信能量的歌曲，然而卻始終覺得似乎仍然還少了一點什麼，而在我心中稍稍有一點缺憾，只可惜那塊「似乎少了一點什麼」的「什麼」在伍佰後來的作品中也一直沒有被補齊上來，我這才只好有點不甘心有點遺憾地回頭把【樹枝孤鳥】放到更高的位置上去。當伍佰後來的作品一直沒能超越【樹枝孤鳥】這張專輯，有不少樂評都感覺或許是因為伍佰在國語歌詞與唱台語時的「氣口」有兩種不同的樣態，但當我們在三年前（2005）聽到伍佰推出第二張全台語大碟【雙面人】，不知大家是否和我的感覺一樣，【樹枝孤鳥】缺少的那個「什麼」，在【雙面人】當中還是沒有，而【雙面人】又更同時少了【樹枝孤鳥】中橫衝直撞的搖滾勁道能量及用台語表達出這語言中溫婉細膩之美的詩意特質。後續的 remix 專輯【Go Pa 人面鯊】其實也沒有那麼酷炫，噱頭多過聽頭，這都是身為從 Live-A-Go-Go 時代便習慣每個週五晚上聽伍佰 live 的小歌迷一路聽著伍佰的轉變，感到最失落的地方。

到了新專輯【太空彈】，伍佰的創作加入了一點新意思，雖然從編曲、MV 視覺風格、專輯封面設計等無一不讓人覺得科技未來感十足，但在挖掘其音樂本質核心，其實可能又更接近西洋樂壇的華麗太空搖滾前衛先驅如 David Bowie（大衛鮑伊）八零年代左右時的創作狀態。這樣的音樂在 2008 年聽來雖然仍不算老派過時，但也只不過是在華語樂壇裡可能較少對照組可以被放在同一個天秤上作比較而已，「伍佰 & China Blue」這個樂團裡四位成員都有紮實的演奏能力，在台灣樂壇中的地位也讓她們可以隨心所欲作任何想作的事都可以成立，卻只有繳出【太空彈】這樣的成績單，我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麼。這樣的音樂，在演唱會現場當然是已經足以引爆全場熱翻天的氣氛（但我個人真的很不喜歡上張專輯【純真年代】的嗨歌《妳是我的花朵》），不過拿來放在 CD player 裡卻可能很快就聽膩了沒辦法反覆播放，恕我必須說因為其中並沒有太多可以細細咀嚼出更多興味的深度。

【太空彈】也還是有類似的問題。伍佰明明是個舞台風格強烈的 guitar hero，另外三位團員也都個個身懷絕技，但各部樂器在編曲中獲得的表現空間相對而言都被壓縮過了。很多細節聽起來都稍嫌制式機械，沒有那麼好玩，讓人會想豎起耳朵深怕錯過任何細節。雖然我相信對於這群可能年逾四十的搖滾老骨頭們而言，這是一種「由繁入簡」的創作概念，但過度簡化的結果，會讓聽眾只剩下一種「氛圍」可以感受，對某一群耳朵可能更挑剔的樂迷而言，卻還是可能會寧可再回頭去重溫【樹枝孤鳥】等舊作。我覺得這是聽伍佰新專輯最大的遺憾。單聽 CD，我自己最喜歡《寂寞叢林》像槍林彈雨一波一波襲來的繁複鼓點。送到國外作混音、mastering 完全有把空間感拉開，不愧是天王級的大手筆專業。

而如果說伍佰天王近年來的音樂對我個人而言顯得太過簡化單調，人稱「珊妮公主」的陳珊妮雖然一樣是以「氛圍」取勝，但在我耳中聽來就又太華麗過頭，跟上一張讓珊妮公主勇奪金曲獎最佳製作人的專輯【後來　我們都哭了】相比，並沒有少掉什麼，卻也沒有多出更多，基本上就是同樣概念的延續有著宇宙無敵雕樑畫棟的細緻工筆，卻像一尊全身都被精心打扮、被放在小房間裡珍藏的陶瓷娃娃，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七情六欲，縱使美若出水芙蓉卻美得失去靈魂，只剩下為華美而華美的軀殼而已。

在得到金曲獎肯定後，最近這幾年陳珊妮為人作嫁的製作與創作量稍微減少了一點，對於現場演出的活動安排也更為謹慎，我想不是什麼「金曲魔咒」之類的不思議神秘力量作祟，可能和整體大環境的不景氣比較有關。而我們有機會在歌唱選秀節目上透過陳珊妮的評審去認識到陳珊妮的另一面，聽到她對「音樂」「唱歌」這回事有什麼樣的想像，感受她對「美感」這回事有哪些認知和堅持。而在 2008 年終前終於讓我們聽到了這張早在【後來　我們都哭了】後沒多久便已大略完成的【如果有一件事是重要的】，對於一個自稱公主也樂於被如此尊稱的創作人，在歌唱節目上不假辭色地嚴格批評每一位參賽者臨場表現的瑕疵，我們或許可以約略感受到「如果有哪些事對陳珊妮是重要的」，大概還是那關於「耽美氛圍」的執著吧。



跟陳珊妮磨刀四年終於出鞘的新作相較之下，其實我自己更喜歡星光二班新人魏如昀的首張個人專輯【傻】，除了魏如昀自己的創作，還找了知名製作人陳小霞與陳珊妮各操刀寫了一首歌。魏如昀的代號是「Queen」，跟「公主」不遑多讓，性格中恐怕一樣都潛藏著某種無敵自信，才能創作出一首首更有搖滾姿態的歌曲來。雖然論唱功、論創作能力，魏如昀都還處於一種不夠純熟的稚嫩狀態，但在她的專輯裡我聽到更多可能性，她未必需要和星光班先後期其他參賽者一樣上遍各大綜藝節目作那些未必適合創作歌手性格的宣傳活動，但她也還是有那個能力適應這種角色。她可以抱著吉他夾 band 唱唱跳跳用《Party Day》《小彩虹》吸引年輕樂迷的目光，也可以在更多專業樂師的協助下在燈光美氣氛佳的舞台環境好好演繹諸如《蝶戀》《擁戴》之類的作品，還唱出一種專屬於荳蔻少女的夢幻迷離氣味。

雖然在【超級星光大道】比賽中提前出局又沒參加敗部復活挑戰賽捲土重來，但星光二班裡我最喜歡魏如昀了。

而跟天王、公主、皇后相比，也曾榮獲金曲獎最佳男演唱人肯定的黃立行，則可能更像個不受王室律法規範的圓桌武士。聽過了超猛帶勁的 nu-metal 風格《Circus Monkey》或熱翻舞池的 techno-punk《音浪》之後，黃立行的續作在跟製作人 Jae Chong 合作下，一直都有橫跨搖滾及舞曲兩大領域的企圖，但在歌詞創作方面，毋寧是這幾位 ABC、ABK 華裔美人、韓裔美人背景的創作者較缺乏嚴謹訓練的弱項，無論是黃立行或相關嘻哈饒舌團體「麻吉」一票兄弟檔們，即使新專輯加入了中文能力較好的三角 Cool 小崔崔帷楷作為共同寫詞人，除了那些主攻 KTV 排行榜的美式 R&B 情歌，還是有太多關於「夜店把妹」的主題，姿態則是自吹自擂的裝酷痞樣，引起部分人的共鳴卻可能同時流失了另一批人的興趣。這無所謂好壞，跟前面伍佰、陳珊妮的創作路線風格改變或不變一樣，都是創作者自己的選擇，卻同時也侷限住了某些可能性。

這張【最後只好躺下來】專輯，是黃立行追隨回歸華納音樂高層管理核心的陳澤杉的跳槽後第一張作品。所以雖然歷經轉換廠牌的過程，在製作、企宣方面則大致上都還是沿用過往熟悉的班底，在視覺上、聽覺上幾乎感受不到跟先前發表作品的差異。我自己喜歡較重節奏的吉他鼓聲編曲，所以類似《吃我》《黑寡婦》《望塵莫及》這類作品都比專輯同名主打歌《最後只好躺下來》或情緒較為沉潛的《黑夜盡頭》更吸引我的注意，但內頁文案只寫所有樂器及編曲都出於全才製作人 Jae Chong 之手，我不太確定這張專輯的鼓聲是真鼓收音還是單純靠電腦製作成的 drum loops 交差。整張專輯每一首歌的鼓聲節奏音色在經過多層壓縮後都更具科幻電子味，比伍佰【太空彈】呼應八零年代史詩式華麗太空搖滾的樸拙味更充滿螢光閃爍的未來感，但也可能就是因為在電腦終端內經過多層壓縮的緣故，我覺得黃立行這張專輯裡的鼓聲與吉他聲響都稍微缺乏了那麼點自然的空間感，聽起來就可能少了點 band sound 應有的 live 感覺了。如果還有機會在大型演唱會現場看到黃立行帶著樂團作 live 演出時，聽到這些歌曲時可能就會比較真實一點了吧。

快樂時光總是特別快，又到了時間說掰掰。這是小掰同學我在 2008 年於 superagogo 的本專欄所要發表的最後一篇文章了。總是試圖在有限的篇幅裡盡量為各位介紹更多走進一般連鎖唱片行就買得到的新專輯，不知這三個月來大家還讀得滿意、聽得開心嗎？參加相關抽獎活動搶【海角七號】原聲帶、五月天【後｡ 青春期的詩】看來也都很熱烈呀，但對小掰同學的文章本身似乎就沒引起同樣熱烈的回應與迴響。是因為文章寫太長、讓人沒耐性讀完嗎？無論如何，希望明年還有機會在 superagogo 的地盤繼續和大家見面，也歡迎大家未來也可以常到小掰同學的 blog β ι α ∫ 偏見樂隊、真・偏見超攻殻搖滾無雙逛逛聊聊，和我分享妳們聽到的好音樂、看到的好電影、吃到的好食物。讓我們一起用搖滾樂向 2008 年說掰掰～

然後在 2009 年的第一天晚上，千萬記得要和三五好友相揪到 THE WALL 這牆音樂藝文展演空間一起來聽小掰同學的年度首選最佳專輯橙草樂團【積雨雲】首賣演唱會！保證好聽的啊！